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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安钟表第三代林吉祥 日夜为师钟声为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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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和 - 22/12/2019

联合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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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年前林吉祥的祖父林义南创立昌安钟表,他父亲林志光在十多年前接手。26岁的林吉祥如今是第三代的时间工匠。三代人在充满岁月感的钟表店调修分秒,每一代人为家计、为传承、为祖业信守承诺,用亲情对应时代的洪流。

 

几个小时已经过去,但在满墙琳琅满目的老钟面前,时针、秒针仍停滞于钟面,店铺的老板林志光和少东林吉祥在工作台前辛勤工作的坐姿也始终如一。当都市人都在问“时间都去哪儿了?”这对父子会说,时间都在这里,因为这里是时间之家。

 

位于实龙岗路上段林大头路的昌安钟表是家专门修理老钟的店铺,创立于1947年。父亲林志光在十多年前从祖父林义南手中接棒,如今26岁的林吉祥则成为了第三代的时间工匠,扛起家业。

 

为了家业放弃深造

 

这是一门苦行,但林吉祥却与时下许多年轻人不同,一心钻研手艺。从小与哥哥姐姐三人在店铺的“时钟森林”里跑窜玩耍,时钟上的齿轮零件成了他们的玩具,有时也难免会把古钟弄坏。

 

记者走访时,店里悬挂的古董钟都是还未修好的。这些时钟来自日德英美中等地的时区,封存着那些从1770年到1960年代就停摆的时间。林吉祥说,时钟修理的匠人往往会留下一些签名、修理日期或者是店名。

 

有了匠人的痕迹,古董钟就不再只是一件死物,充满了故事。

 

在林吉祥眼中,闪放光芒的向来都是这些古旧的东西,例如旧手表和旧眼镜框等。因此,他从中学四年级就开始向父亲学习修钟,国民服役之后决定不再升学,而是选择在店中全职工作。

 

林吉祥自嘲说,自己不是读书的料,考虑到以后经营店铺的需要,他在工艺教育学院(ITE)读书期间选修商学系。他曾想过出国深造,因为外国的钟表修理行业前景不错,但想到需要三四十万元的学费来换一张文凭,他又有所犹豫。他的心里还是更愿意坚守新加坡这家祖传老店,但若如此,文凭所能带来的差别甚微。

 

虽然在新加坡钟表修理的市场不大,但是这么多年来看到父辈们把家业肩扛下来,这种“打不死的精神”让林吉祥很受鼓舞。“如果想去国外深造,我的父母一定会让我去。但辛苦的是父母,一去就是三年,父亲的身体也不太好。我去了,他一个人做,我都不懂这边会发生什么。”

 

林吉祥边说,边手执工具为古钟做拆卸,动作毫不紊乱。父亲林志光几乎不过问,不查看,但儿子的功夫到哪里,他心里有数。

 

72年家业守业不易

 

店铺是由林吉祥的祖父林义南在72年前一手创立的。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林志光就帮忙店铺的修钟工作。“以前父亲的店是卖新产品,跟其他的钟表店一样,只不过也帮忙修理旧的时钟。过去有双溪路‘结霜桥’跳蚤市场,我们有很多顾客都是跑去那边买了货,找不到人修理,就拿给我们这里修理。”

 

林志光如今已经58岁,而他既是林吉祥的父亲,也是师父。他笑说,过去教育孩子,他心里的确想过有一天要让他们继承家业。“但是他自己要有兴趣。在新加坡生活,什么都要很多钱,钱很重要。他没有兴趣,学不会,就没有办法生存。”

 

“1970年代,做这行的人不多。每个人都是往前看。要现代化、进步,要找新的技术。但我们就停住了,是旧的技术。”林志光说,子承父业在当年是理所当然的,他们林家的祖辈都是手艺人。他们一家祖籍福建南安,林吉祥的曾祖父当年是地砖工厂的技师,曾与林谋盛的父亲林路(著名建筑师)共事。祖父林义南在十多岁时,从卖咖啡转而到钟表店当学徒。出师后,先在后港租店开业,之后搬到了实龙岗路上段大牌533。林志光和妻子梁秋枫就是在那附近的联络所相识、成家,生下两儿一女。林志光笑说,当初两人是在一棵大树下相遇,而那棵大树如今就在店铺前面。

 

经营古钟的修理生意,工时长,利润也不大。每天店里早上10点半开门做生意,到下午六点关门,但是铁门背后,工作照样在进行。夫妻两人为了养育儿女,过着十分节俭的生活。几十年来,林志光都是一条白汗衫度日,并且坚持在拍照时也这么穿,为自己的劳动感到自豪。

 

早期为了“淘宝”,林志光也会和父亲驱车在新马各地,带上准备好的新时钟,上门寻找古董钟,以新换旧。尤其在1980年代,随着人们纷纷从甘榜搬进政府组屋,他们跑得尤其勤快。

 

到了2000年,林志光刚刚接手店铺老板,但当时正处于金融危机之后经济不景气的时期。他说,店铺刚刚从大牌533搬到现址,愿意掏腰包花钱修钟的人少得可怜。“那时候有好几家时钟店只能关门。多亏有朋友、贵人帮忙,才终于熬过来。每天,我张开眼睛就工作……老人讲的那句话,创业容易,守业难。我父亲把店交给我,我如果做不到,要收起来,我该怎样向他解释?”

 

母亲梁秋枫(56岁)对修钟是一窍不通,但她也帮忙为店里的每一部时钟校对时间,把每分每秒,花在照料家人身上。“别人看到我们的店,或许会觉得生意不错。但生意总是有上有下。靠手艺谋生,一生病就不能做,所以身体很重要,手停下来就没有收入了。”

 

2016年,林志光因为身体不适必须在医院动手术治疗。梁秋枫说,为了减轻父亲的负担,两个儿子都回到店里帮忙。“因为我的教育水平不高,不懂得跟别人家讲解。要做多少钱、开单,这些我都不会,只能帮忙打扫而已,所以那时候我觉得比较辛酸,有时也会想,为什么我不会这些?”

 

感念送修老钟的情感价值

 

梁秋枫的三个孩子都喜欢艺术和手工,女儿专攻平面设计,大儿子是新加坡拉萨尔艺术学院的学生,林吉祥则从小喜欢动手把玩具拆卸、组装起来。“以前吉祥就喜欢拆那些机械玩具车。一辆车来不久,就给他拆到乱七八糟。给他买礼物,都是买机械的东西。”

 

林吉祥说,这种动手的拆卸过程让他着迷,很快就能学会上手。后来他发现,他的记忆方式也是以视觉和触觉上尤其敏锐,面对书本则无计可施。

 

从手艺培养为人

 

一只古董钟的简单维修,林吉祥可以在30分钟内完成拆卸、检查、清洗和修理。越是年代久远的古董钟,握在手里就越需要聚精会神,否则弄坏的不只是一件古董,也会辜负了一位顾客的嘱托。“大多数送来维修的老钟,其实都是祖传的。不一定值钱,但却是家庭的一部分。今早就有位顾客送来了他岳父留下来的一些二战时期的老钟,其中的感情价值无法估量。”

 

“说没有弄坏过别人的钟表,那是骗你的。”但林吉祥知道,做这一行就是要对顾客负责到底。到目前为止,送到店里来的钟表都是能修好的,但要十全十美还是比较困难。

 

梁秋枫也说,学习修钟靠的都是精巧的手艺活,那些铁链、弹簧都需要用手小心的绑进钟里,没有任何机器设备,单纯地靠手力。一不小心,就会被反弹的簧片弄伤。

 

父子俩收到的传家宝,不只来自本地,也有许多远从欧美空运而来的收藏级别古钟。几个月前,他们还曾收到一只相信是清朝年间制造的皇室时钟,不仅结构复杂,还有精致的珠宝装饰及音乐和机动场景等功能。

 

顾客找人修钟,就像抱病投医一样,总是认准资历最深的老师傅。这让林吉祥觉得自己总是被拿来与父亲比较,哪怕修理的时钟根本不算复杂,别人也未必会信任他的技术。“每个人的想法不同,认为修一个古董钟、老钟,就是要老师傅才懂得修。有的人会说:‘我的东西是收藏品,是古董。有它的时候,你都还没有出世,你真的会修吗?’给我很大的压力。”

 

林志光笑说,他在儿子的年纪时,经历过一模一样的情景,“不过儿子比我会招揽客人,有许多人是通过社交媒体找到我们,都很信任他来修。遇到这种问题的一般还是老一辈的顾客,没有电脑,也不会提前做调查。看到他就会问他到底会不会?弄坏了赔得起吗?”

 

林志光说,他的钟表手艺几乎都得自林义南的口传。“我本来是没兴趣,被逼的。因为是长子,所以我母亲就要求我读完O水准,直接来店里帮忙减轻父亲的负担。父亲在修手表,我就站在旁边看。不懂就问他……不过他很多时候在用放大镜,很靠近地修理,这种时候没办法讲话,一喘气手就会摇,所以我必须自己用眼睛去看。”

 

店门里三代同堂

 

今年90岁的祖父林义南仍然时常到店里走动,虽然拄着拐杖,但精神和气力仍在。一家三代人在生日和节庆时期经常聚在一起,吃一顿由梁秋枫下厨的福建家乡菜。

 

林志光说,过去在大牌533,下面是店屋,楼上就住着一家三代,大家挤在一起很是热闹。即便如此,连床位都不够了,他还是把一件房间空出来,放他收藏的时钟。

 

这些年来,天天与儿子修钟度日,父子的感情很深,什么玩笑都能开。问起林吉祥最让父母感到骄傲的事,林吉祥马上笑说:“你问错了,失望的才可能会有!”引得大家笑成一片。

 

不过林志光说,他知道儿子不会读书,但他的要求不高,孩子不偷不抢,赚多赚少都是他自己的命。“他会照顾老人,看到外面的老人家辛苦,就会上去帮忙。我的三个孩子都是这样的。或许是因为我们家一路来都是三代在一起,跟一些父亲需要早出晚归的家庭不同。”

 

对林吉祥而言,父亲不需要和他说太多大道理,有些事情就是要自己去经历和面对,“如果他跟我讲簧片割手会痛,但我都不懂那个痛的感觉,我还是要自己割到手才会知道痛,要小心。”

 

或许在外人看来,林吉祥要走的路还会很坎坷,但他相信有家人的支持,这份家业他能扛得住,“我要向别人证明我可以做得好,否则就应了那句话,说年轻的工匠手艺不行。”

 

Source: 联合早报 © Singapore Press Holdings Limited. Reproduced with permiss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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