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 > 文化

樟宜的美丽与哀愁

Image
谢燕燕 - 27/08/2020

联合早报

分享

Facebook Email


樟宜海边是本地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好去处。

 

然而,在漫长岁月里,樟宜历尽人世沧桑,看尽生生死死,悲欢离合,承载着岛国厚重的历史积淀。

 

每一代人都会有自己那一代人对樟宜海边的特殊记忆,以及伴随记忆而来的不同感受。那是用自己一代人的经历、际遇、体验塑造出来的历史回忆。

 

今天在那里铺上草席,在树间架起摇篮,或在沙滩上嬉闹的游人,都会视樟宜海边为偷得浮生半日闲,松懈和放空自己的好去处。在那里可以慵懒地享受沙滩、阳光、海风、浪涛、蓝天、白云,沉浸在鸟语花香的当儿,还能观看海上过往船只,举头望见正在着陆的飞机。

 

但是樟宜的历史漫长,在漫长岁月里,樟宜历尽人世沧桑,看尽生生死死,悲欢离合,承载着岛国厚重的历史积淀,也因此让这个曾经被视为岛国边陲的角落,变得丰富厚实。

 

早在17世纪,樟宜已有人烟,当时的马来名称叫丹戎如沙(Tanjong Rusa)。400多年前,英国人还未涉足本岛时,樟宜岸外水域已是葡萄牙人与荷兰人角力的战场。1603年2月,荷兰人在柔佛王朝相助下,在那里掠夺一艘载满货物的葡萄牙货船Santa Catarina。八个月后,三艘荷兰船和一支葡萄牙舰队再次展开激烈海战,导致葡萄牙势力逐渐衰弱,也因此改变区域局势。

 

莱佛士开埠后,由两名勘测师Franklin和Jackson在1828年所绘制的新加坡地图,把这个区域称为丹戎樟宜(Tanjong Changi)。

 

樟宜树的劫难

 

关于名称之由来,植物园早期园长亨利·李德里(Henry Ridley)认为樟宜一名源自Chengal树,据说那里原来有不少这类树木,只是后来不见踪影,估计是在开发过程中遭大量砍伐。

 

不过战前大名鼎鼎的“樟宜树”并不是Chengal树,而是矗立在樟宜东北角的一棵76米高的瓦氏油楠树(Sindora wallichii)。这棵树高得足以成为陆标,被标在1927年的海事图上,因为是樟宜的地标,故称为“樟宜树”。但是新加坡面临战祸时,此树却遭了殃,英军为了混淆进犯日军的视线,1942年把这棵高树给毁了!

 

另一方面,正当大家以为Chengal树已从樟宜失去踪迹时,几名植物研究者却于2002年9月,在樟宜贺敦路(Halton Road)附近发现一棵正在结果,树龄超过150岁的Hopea sangal(坡垒属,龙脑香科)。此树的马来名是Chengal Pasir或Chengal mata kuching,樟宜总算找到一棵名副其实的老樟宜树。

 

不幸的是,这棵百年老树两个月后便遇到劫难,被房地产管理公司戴德梁行的检察员误以为老树有病,可能倒下危及性命与房子,硬生生将它砍掉!樟宜硕果仅存的老樟宜树,不为人知地活了150年,刚被验明真身便遭遇劫难,成为人们心中永远的痛楚与憾事。

 

英军的防御堡垒

 

19世纪中叶,樟宜以种植椰子和硕莪(sago)为主,但这里的漂亮沙滩和海岸线,开始吸引人们到此野餐游玩,本地早期的犹太富商马纳塞·梅耶(Manasseh Meyer,1843-1930),20世纪初率先在那里盖了一栋度假别墅。

 

老别墅至今还在,目前属于公务员俱乐部(Civil Service Club)的一部分。别墅在1933年被英殖民地政府买下,改建成英军子女的学校。日据期间,却成了日本宪兵拘留囚犯的营地。

 

1920年代,英国伦敦的军事理事会批准了一项献议,要把樟宜发展成军事防御堡垒。1927年起,殖民地政府用15年时间勘察樟宜地势,聘用大量华人和印度劳工砍伐树木森林,清理沼泽,开始造路盖房子,把樟宜变成军事要地。

 

英军发展樟宜前,樟宜村只有村民居住的亚答屋,一座位于庙山(Temple Hill)的华人庙,公共工程局办事处,梅耶的别墅,以及一家日本娼妓出没的日本酒店。

 

1928年,皇家工程师在那里兴建樟宜铁路,又盖了能让船只上下货的渡头,主要用来运送乌敏岛的花岗岩。1930年大萧条冲击英国时,发展计划一度被搁置下来,但是,当日军的野心越来越明显时,英军又加紧落实樟宜的防御计划。

 

到了1935年前后,基本设备已就绪;皇家工程师搬进吉真那兵营(Kitchener Barracks),皇家炮兵团进驻罗伯特兵营(Robert Barracks),来自苏格兰的步兵团入驻史拉兰军营(Selarang Barracks)等。殖民地政府还兴建学校、球场、电影院、俱乐部等来满足军人和其家属的需求。今天还能看到的旧指挥总部,亨顿路(Hendon Rd)42号,前樟宜医院(原来的皇家空军部队医院),美仁山(Biggin Hill)52号和53号,邓豪士路(Turnhouse Road)的前成春海鲜馆等,都是那时期留下的建筑物。

 

日据时期的樟宜

 

诡谲的是,英军虽在1941年完成各种军事建设,但战争爆发时樟宜非但没有发挥军事堡垒的作用,反倒沦为日军囚禁盟军战俘的大型俘虏营,囚禁人数据说达到5万人!

 

1942年2月7日,日军占领了樟宜对面的乌敏岛,却没有强行从樟宜登陆,而是从西部进入。英军设在樟宜的大炮,对阻吓柔佛的日军毫无作用。新加坡沦陷后,原本负责保卫新加坡的英军沦为战俘,有的被送往缅甸修死亡铁路,有的留下来修飞机跑道。

 

美丽的樟宜海边则沦为杀戮场。日军1942年2月18日开展为时两星期的“大检证”,凡是被怀疑曾支持抗日的男性,都被送到全岛各处杀害。1942年2月22日,许多华人在樟宜海滩遭日军用机关枪扫射。事后,战俘营的俘虏被令挖掘乱葬岗埋葬死难者。双林寺第十任住持普亮法师和他的两名徒弟,相信是在这片沙滩上遇难。

 

日军的大屠杀成为本地华社一个难以磨灭的创伤。1962年2月底,有人在东海岸淘沙时发现冤骨,中华总商会在董事黄奕欢领导下,开始在全岛各处,包括樟宜海边挖掘死难者遗骸。据说在大检证中无辜丧命者,至少5万人。

 

撤军结束樟宜殖民史

 

日军投降后,樟宜又成为英军基地。英军把行政楼设在亨顿路,当中的35号与36号还成为远东空军部队总部,驻扎了马来亚和新加坡的皇家空军部队。这支部队在战后参与了英殖民地政府的剿共行动。英军在1971年底完成撤军行动后,樟宜的殖民时期历史才正式落幕。

 

新加坡政府在1975年接过英军所留下的皇家空军部队医院,改名为新加坡武装部队医院。一年后再易名为樟宜医院,医院在那里运作至1997年,之后就一直空置着。

 

战后至1970年代,樟宜的海滩和度假别墅都很受欢迎,直到政府为了兴建樟宜机场而展开大规模填土工程。新机场是在1981年7月正式启用。

 

为了重振樟宜村,包括政府在1975年兴建由熟食摊位和巴刹摊贩组成的樟宜小贩中心,隔年投入运作。今天的樟宜尾渡轮码头建于2005年,取代已破落的旧码头,大家可以从这里乘船到对面的乌敏岛,也可以乘船到马来西亚的边佳兰。

 

市区重建局2006年沿着樟宜海岸线,兴建一条2.6公里长的海边步行道,可从樟宜尾渡轮码头,经过公务员俱乐部、帆船俱乐部,穿过一片大树林,一直走到樟宜海滩俱乐部。步道和码头总共耗资1670万元兴建。

 

观赏日落的好去处

 

国庆前两周的星期天早上,樟宜海边是一幅休闲景致,遇上退潮时刻,沙滩上露出被海藻覆盖、被抹成绿色的岩石。一群年轻人正沿着海岸线寻寻觅觅,在研究和窥探退潮时的海滩生态。有人找到一个马蹄蟹,却在滑溜溜的岩石上滑了一跤,幸好无大碍。

 

沿着沙滩往下走,一群日本小孩在年轻老师带领下,顶着大太阳在沙滩上玩游戏。他们身后不远处,是国家文物局所树立的地标看板,点出他们脚下那片沙滩,正是日军1942年2月22日展开肃清行动时的杀戮场。

 

来到儿童游乐场,海芙蓉树开出橘红色的花,一棵芒果树挂满累累硕果,但孩子们却无视这些花花草草,只管荡着秋千。这时空中传来直升机低飞的声音,抬头一望,悬着巨型大国旗的直升机,在另外两架直升机护航下缓缓飞过头上,是国庆前的演习。直升机飞远了,树上却传来一阵聒噪,两只绿鹦鹉正在树枝上斗嘴。走到沙滩尾端,本地艺术家林序毅2016年的雕塑作品《海岛志》,正以食指指着天。

 

历尽生生灭灭,今天的樟宜海边却是那么安逸恬静。这里是捕捉落日晚霞的绝佳地点,虽然太阳下地平线的位置天天在移动,但樟宜始终是观赏日落的好去处。

 

Source: 联合早报 © Singapore Press Holdings Limited. Reproduced with permission.

 

 



本网站所提及的第三者的意见、资料、信息仅为第三者的自身观点。在不影响第三者内容或资料的情况下,此内容或资料仅为方便及參考而已。活跃乐龄理事会对此而直接或间接引致的任何种类的损失或损害以及对任何人因获取或执行该内容而直接或间接引致任何的损失或损害,均不负责亦不承担责任。本网站所提及的任何有关第三者资料的展示和描述不应被诠释为活跃乐龄理事会所作出的声明、担保、认可证明或已核实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