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宾宿务是大自然的瑰宝。岛中央被茂密的森林覆盖，有美如仙境的瀑布；沿海地区的海水如蓝宝石般清澈，是浮潜和潜水爱好者的天堂。作者从岛西一个叫巴迪安的村子展开探险之旅，参加紧张刺激的溪降活动，在南部小镇奥斯洛布与鲸鲨共游，最后以薄荷岛的悠闲时光告别宿务。
我把防水袋往身后一甩，跳上摩托车。司机见我坐稳后，左脚踩一下换挡器，右手扭一扭油门，迅速往斜坡上飞驰而去，我的心随之飞起。摩托车沿着山里蜿蜒曲折的小路上上下下，越爬越高。那条窄小的路仅有约一尺半宽吧，早上的那场大雨还未蒸发，滋润着粗糙的小路和大地。“轮胎的花纹最好深深的”我心想，我不想连人带车滚下山。
摩托车在一栋三层楼高的塔楼旁停下。眼前一片绿，塔尼翁海峡在远处闪闪发亮。我走上塔顶，心情忐忑，工作人员熟练地替我穿上安全带，再把我牢牢地扣上滑索。
“准备好了吗？”他问。我紧张地点点头，这回插翼难飞了。他用力一推，咻一声，我如老鹰般飞了出去，稳健地在天空翱翔。双脚悬在空中，脚下一片绿葱葱。“呜呼！”我振臂一呼，畅快、自由地。我飞跃一个山谷，省下了45分钟的脚程。
洗涤心灵的峡谷
宿务（也译宿雾，Cebu）位于“千岛之国”菲律宾，首府宿务市（Cebu City）是该国第二大城市。此岛狭长，大岛周围还有大小岛屿共166个，是大自然的瑰宝。大岛中央被茂密的森林覆盖，有美如仙境的瀑布；沿海地区的海水如蓝宝石般清澈，是浮潜和潜水爱好者的天堂。
我在岛西一个叫巴迪安（Badian）的村子，村子后方的森林里有个漂亮的嘉华山瀑布（Kawasan Falls），是我要前往探险的地方。高空滑索着陆后，我和伙伴们头戴安全帽，身穿救生衣，沿着湿滑的步道，小心翼翼地走进峡谷里。旅客可从巴迪安村子出发，沿着溪流步行前往瀑布，也可选择参加紧张刺激的溪降（canyoneering），由当地向导带领，从溪流的上游开始跋涉，攀岩涉水抵达瀑布。我选择了后者。
穿过茂密的森林抵达谷底，清冽的溪水涓涓流泻，目之所及皆是绿：深的、浅的、明的、暗的，紧紧地盘缠在岩石峭壁之上，我像是到了侏罗纪公园，震撼了。一条梦幻的，令人神往的，土耳其蓝色的溪流把密林切分为二，头上俨然出现一条蜿蜒曲折的天河，和土耳其蓝的溪流如影随形。
午后，森林里可热闹了。欧美人、韩国人、日本人、中东人、当地人，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十几人浩浩荡荡，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陆续“入场”。如此旖旎风光，访客难克制自己，迫不及待地想跳入水里。可安全第一，还须耐心听完向导的指示，方可入水。走着、游着、手脚并用爬着，很快便抵达第一个关卡——一个高约三米的瀑布。此处不跳，无路可走。对追求刺激的人来说，这是乐园，扑通一声跳了下去，毫不犹豫；对惧高者而言，这可是叫人手心出汗的难关呀！向导们忙得不可开交，除了得给团员们鼓励壮胆外，还得充当起摄影师，把珍贵的画面拍下。
“你行的！”
“别想太多，跳就是了！”
“我们帮你数，数到三你就跳：一、二、三！”
如此关卡大大小小，在团友和向导的加持下，大家轻松过关，乐在其中。我发现，向导和团员的比例高。一队四人的探险团队，至少有两名向导随行。我们这团12人，居然有四名向导全程引导。
“是不是全村的男子都出来当向导了？”我打趣地问领队尼尔。
尼尔三十出头，皮肤黝黑，幽默风趣。
“几乎！这里的人多靠旅游业为生。”尼尔笑说。
他说，向导们都是当地人，峡谷是他们的游乐场，自小便在这里探索游玩，对之了如指掌。一点也不假，溪降时，哪里有大石埋伏，他们定会提前通知，避免团员误撞。
巴迪安的溪降活动始于2000年初期。当时，有个洋人造访后，觉得这会是受欧美旅客欢迎的地方，于是聘请当地人当向导，开团带领旅客探索峡谷。当地人获得启发，于是结合起来共同发展并推广溪降活动。当地政府后来介入制订溪降安全准则，以确保旅客们的安全。
“2021年末的那场超级台风对峡谷造成严重破坏，连水力发电厂也被摧毁，导致断电。我和家人第一次在黑暗中度过圣诞节。”尼尔说。
“台风真的很可怕，把我家的屋顶也吹走了！那时正好是大选竞选期间，我看见屋旁有一条印有政治人物人像的大布条，马上把它拆下盖在屋顶上。那个政治人物后来居然当选了！”
我俩笑成一团。经台风洗涤的山林，如今洗涤着访客的心灵。
温柔的巨人
来到南部小镇奥斯洛布（Oslob），此处的重头戏：与鲸鲨共游。对于鲸鲨（whale shark），我心存无限遐想，为一睹其风采，曾一度追到马尔代夫去，却无功而返。鲸鲨是鲨鱼，体积庞大（体长可达18米），生性温驯；嘴巴奇大，喉咙却只有硬币般大小，只吃浮游生物，故有温柔的巨人之雅号。奥斯洛布位处的宿务海峡孕育着200余条鲸鲨，每天早上必有数条鲸鲨出现岸边，旅客慕名而来。
多年前，一个当地男孩在海里游泳，邂逅一条鲸鲨。男孩和鲸鲨的互动恰巧被一位摄影师拍下，放上网，引起轰动，意外地为当地居民带来商机。
如今，奥斯洛布的“与鲸鲨共游”已是成熟的旅游活动。从抵达、登记、讲解、领取救生衣、等候出海，直至登船出海、返岸，过程一气呵成。当地政府和“温柔巨人的守护者”协会成员共同制订了一系列的规则，保护这些自由的海洋巨人。访客们须遵守的规则包括：不可使用防晒用品，和鲸鲨保持四米的距离，拍照时不可使用闪光灯，不可追逐，不可触摸等等。据说海底也有“温柔巨人的守护者”时时看着，揪出犯规的访客。
岸边，人流如潮；海外，螃蟹船排列成行。此类渔船在菲律宾常见，船身窄而长，两侧加上几根向外伸展的竹竿支架增加稳定性，像一只螃蟹稳稳地趴在海上。不擅长游泳的旅客，可紧紧抓着支架守株待兔，等待鲸鲨游过，不劳而获。
真是一个奇特、梦幻的早上。当天遇到三只小鲸鲨，目测身长约五到七米。鲸鲨游过时我深吸一口，潜入水里，与它共游了几十秒。两颗小如黑色弹珠的眼睛突兀地长在扁平的头边，和巨大的身体形成强烈反差。背上布满灰白斑点，和人类的指纹一样，独一无二。仰起头、张嘴，如吸尘机般把海水吸入巨大的口里。海水里的浮游生物和小虾之类的海洋生物，与海水一起被灌入鲸鲨口里。鲸鲨每天花八小时吞噬大约一万加仑的海水，方能摄取足够的养分。鲸鲨轻轻摇摆尾巴，轻易地把我甩在身后，新月形的尾巴左右摇摆，优雅地扬长而去。
为了让鲸鲨逗留，工作人员把小虾丢进海里。这是一个具争议性的动作。野生动物保育人士认为，这举动将导致鲸鲨丧失觅食能力。然而，数据显示，常在与鲸鲨共游海域出现的鲸鲨（已个别标记）约有25只，且不是天天都来吃免费餐。活动只在早上6点至中午12点进行，绝不加时。鲸鲨的出现，事实上，改变了整村人的生活。这里的居民约有1000人，多以捕鱼为生，生活原本贫困。如今，约有200人参与了“与鲸鲨共游”，为他们带来额外收入，生活水平大大提高。从活动获取的集体收益，也用于改善及发展当地基础设施、鲸鲨的研究以及海洋保护工作，可谓多赢。
罗伯克河上悠闲时光
搭上渡轮，两个小时后，抵达风闻已久的薄荷岛（Bohol，又名保和岛），终一睹著名巧克力山（Chocolate Hills）的风采。巧克力山是个奇特的自然景观，逾1700座大小不一的圆锥形山丘旱地拔起，恍若一千多只鲸鱼同时浮出水面换气，场面壮观。山丘的高度不一，介于30至50米之间，长着矮草和灌木。平日绿油油的，每到旱季植物便会干枯变成褐色，像极了巧克力，故被称为巧克力山。
我更爱在罗伯克河（Loboc River）上漂流用餐的悠闲时光。在宿务游玩了数天，几乎天天攀山涉水，费神也费力，此时无所事事很是愉悦。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河。天空飘着细雨，河面平静，像是铺上了一张翡翠绿色的丝绸床单，舒服得想躺上去。两岸长着茂密的热带植物，颇有几分亚马逊河的样子。船夫在钓鱼，从椰树垂下的秋千不见孩子们的身影。河上的美好时光，音符在空中飘扬，凉风正好，轻轻拂着稍稍晒红的脸，绿色缓缓往后移动。我享受着每一口滋润着喉咙的清凉椰水，任由时光流逝。船屋缓缓前进，留下美丽的涟漪。
一个浮动茅屋出现在眼角，船屋缓缓地往那靠近。茅屋里有人，男人们身穿洁白上衣，女人们穿着红色长裙，围着花布围裙，美丽极了。那是周末，原来孩子们都聚在这里了。不，是全村人都聚在这里！船屋甫停靠，男人们弹起吉他，妇人们手握椰壳敲击伴奏，少女们载歌载舞，少男们腼腆地站在一旁拍手，真挚从心而发，快乐全写在脸上。
半晌，我的心里充满感动和喜悦。旅游业是当地人的生活支柱。过去数年，先是冠疫来袭，后是台风席卷雪上加霜。他们是如何熬过来的？我不敢去想，想必极其艰难。朝阳开宿雾，晨光乍现。最坏的都该过去了。如今他们脸上的快乐，多少也是因为能再看见远道而来的陌生人吧。而我，也只能在船屋再度出发时，把身上所剩的比索，都投进乐捐箱里。
Source: 联合早报 © SPH Media Limited. Reproduced with permiss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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